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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四史之首的《史記》,對收禮、送禮的記載比比皆是。諸如,天下聞名的孟嘗君,受困秦國不得脫,無奈之下只能送禮,即“取所獻(xiàn)狐白裘”,“以獻(xiàn)秦王幸姬。幸姬為言昭王,昭王釋孟嘗君”,后來劉邦也如法炮制了同樣的事情,以解白登之圍。
太史公司馬遷在《滑稽列傳》里講了一個故事。齊威王八年,楚國對齊國大舉進(jìn)攻。齊王派卿大夫淳于髡(kn)到趙國去請救兵,并帶上禮品黃金百斤、車馬十套。淳于髡聽后仰天大笑,齊王問道:“你嫌?xùn)|西少了嗎?”
淳于髡回答:“哪敢嫌少。”
齊王追問:“那你笑是什么意思?”
淳于髡回答道:“臣想起今早遇到一個人的可笑行為,故覺得好笑,但絕無嘲笑王上之意。”
齊王問道:“今早有什么可笑的事發(fā)生,給寡人講講。”
淳于髡回答:“臣今天早上在上朝的路上,經(jīng)過田野,看見有一個農(nóng)夫跪在路旁祭田,他舉著一只小豬腳爪,端著一盅水酒,嘴里振振有詞地祝愿說:‘土地爺啊,求你保佑,讓我五谷滿倉,豬牛滿圈,金銀滿箱,兒孫滿堂!’我見他手里拿的這么微薄,嘴里要求卻那么奢厚,所以越想越好笑。”
齊威王聽后默然,于是就增加贈禮,給淳于髡黃金千鎰,白璧十雙,車馬一百套。淳于髡辭別動身,到了趙國。果然,趙王給他精兵十萬,戰(zhàn)車一千乘。楚國聽到這個消息,連夜撤兵離去。
國與國之間,送禮少了、輕了不行,否則誠意不夠。淳于髡是明白人,對于國運(yùn),必須送趙國重禮,否則事情辦不成,保不住還“國滅”了。
到了后來,送禮收禮往往和行賄受賄連在一起。比如清代,送禮收禮不僅是官僚們的“必修課”,而且是明碼標(biāo)價的真金白銀。門包、冰敬、碳敬、別敬之類的禮尚往來,更是家常便飯。
雍正元年被革職的吳存禮,從康熙四十九年任云南巡撫,十三年間,送禮達(dá)五十一萬五千七百零八兩,在革職的當(dāng)年還給大學(xué)士李光地、禮部尚書張鵬翮分別送禮兩千五百六十兩和一千兩,而李、張二人素以清廉聞名,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諷刺。
究其原因,官僚俸祿極低,是清代官僚系統(tǒng)收受“禮物”的重要原因:以品級論,七品官年俸四十五兩銀子,一品官年俸一百八十兩銀子,這樣的收入根本不可能維持普通官僚家庭的吃喝用度。
雍正五年,浙江巡撫李衛(wèi)在奏折上聲稱自己一年的耗費(fèi)是八千兩白銀。而李的同僚田文鏡在奏折中聲稱,“河南巡撫一年的陋規(guī)高達(dá)二十萬兩”(《治官手冊:雍正和他的大臣們》)。
不過,在名人的“禮尚往來”中,也有很多并不看重金錢。民國時期的“北洋三杰”之一、曾四次出任北洋政府總理的段祺瑞,雖被后世稱為醉心權(quán)術(shù),但他并不貪財(cái)。
有一次,江蘇督軍齊燮元送他一套極其珍貴的圍屏,圍屏渾身上下鑲嵌著各種炫目的寶石,他的家人喜歡得睡不著覺,還半夜里起來撫摸圍屏。結(jié)果,段祺瑞第二天就令人把圍屏抬出去物歸原主。
“東北王”張作霖曾給段祺瑞送過一些東北特產(chǎn),結(jié)果段祺瑞只收了兩條魚,其他一概不收。當(dāng)然,段祺瑞不收禮也有例外,他將馮玉祥送來的一個大南瓜,全都收下了,據(jù)說,因?yàn)閷?shí)在沒有辦法把南瓜再切一半還給馮玉祥。
馮玉祥送禮送南瓜,在現(xiàn)在看來似乎有點(diǎn)惡搞之意。幾年之后,吳佩孚在洛陽過壽,馮玉祥再次惡搞了一把。1924年農(nóng)歷三月初七,吳佩孚辦五十大壽,別人都送金銀珠寶,而馮玉祥的禮物卻是一罐冷水,以此來形容“君子之交淡如水”,并說明這罐子水是玉泉山的“天下第一泉”之水,要送給“天下第一人”,其水清澈透明如鏡,正好比大帥為人。吳佩孚只好說:“好,好,知我者,煥章也。”
當(dāng)然,馮玉祥送禮也是看人下菜,他有拿出手的東西,絕非南瓜、清水可比。溥儀大婚時,馮玉祥送上大喜白玉如意一柄,藏青、銀灰綺霞緞衣料二件,醬色、古銅綺霞緞馬褂料二件。
不過,在《我的前半生》中,溥儀卻沒有提到馮玉祥送的禮品,而是記載了黎元洪送的八件禮物:琺瑯器四件、綢緞二種、帳一件、聯(lián)一副,以及徐世昌送的兩萬賀禮、二十八件瓷器和一件龍鳳地毯。或許,在溥儀看來,馮玉祥的禮物“不值一提”。
黎元洪、徐世昌二人都當(dāng)過北洋政府的總統(tǒng),馮玉祥出手雖比不上他們,但比起他送給段祺瑞和吳佩孚的禮物,要強(qiáng)多了。巧合的是,沒幾年,把溥儀請出紫禁城的正是馮玉祥,不知溥儀心里作何感想。
除去金銀珠寶、奇珍異寶,中國人送禮也喜歡雅致的,字畫首當(dāng)其沖。比如,溥儀大婚時,黎元洪送了賀聯(lián)(“漢瓦當(dāng)文,延年益壽;周銅盤銘,富貴吉祥”);一代梟雄吳佩孚辦五十大壽時,除了馮玉祥的一罐清水,當(dāng)然也收到過不少壽聯(lián),其中一副是康有為寫的:“牧野鷹揚(yáng),百歲功名才及半;洛陽虎視,八方風(fēng)雨會中州。”
壽聯(lián)對仗工整,霸氣外露,把吳佩孚看做一方雄主。的確,吳佩孚當(dāng)時是有這個實(shí)力的。不過,在此后的第二次直奉戰(zhàn)爭中,吳佩孚以慘敗而終,逃往四川,最終遠(yuǎn)離了權(quán)力的最中心。
上一款:沒有了